老黄见状微微颔首,心中暗暗自言自语:“天主和二当家都说,木公子不会武功,怎的步履一晃就不见了,这寻常人也没这能耐……”
  木子因拜会姑射神人,是当初学琴时亲口答应的,并自说自话将会一年一次、来拜祭问候。
  此番进京游学、出于无奈耽误了一回,他已经后悔万分,觉得须登门谢罪才是,这也是他执意回家的其中诸多原因之一。
  因前些天跑快时跌倒,所以,这回木子因不敢加力,只是快步而已,尽管如此,也就一盏茶的工夫,便已到当初的洞口,这次他轻车熟路,很快便溜到了洞底,出了溶洞,第一件事就是谢罪。
  木子因转了几圈,不知在何处拜谢领罪,想了想有所醒悟,姑射神人常在草屋里的石台上端坐冥思,对了,我就向大石台磕头请罪吧!
  于是,子因来到大圆石台前,跪拜在一尺之隔的平石上,就听他说道:
  “小生木子因,因盘缠耗尽,没能及时拜谒姑射神人,虽系无心之过,却也是诚意不够,特来向神人请罪!”
  说完匍匐倾身,木子因连磕九个头,也不知是有意、还是无意,等木子因抬起头,一瞧大惊,原来,平石竟被他不知不觉中磕碎,裂解成两层、大小竟有三份。
  高出沙石部分,几乎一分为二,裂缝甚大,宽处足有一指,显然石块是因碰撞力大而炸裂,继而产生不小的移位。
  子因颇感惶恐,暗问:难道方才用力太过,自己可全不清楚,肌骨亦未察觉到疼痛,果真如此,也是我真心诚意,神人应当不会怪罪。
  于是,他慌忙伸出双手,欲推紧碎块,意图复原、以减轻过失,不至于更加难看,谁知,三番两次都没有成功,反而在清除碎屑时,意外发现裂缝之间,露出一些凹凸不平、残缺怪异的刻划痕迹。
  子因大惑不解,又用手小心翼翼,移开两片不小的碎石片,果然看见下面半块碎石上、刻有四列清晰洒脱的纵向文字,子因自上而下一一读出:
  此门开启为我弟子,琴剑知彼天谴雪耻。
  蓬莱俗客三负契约,九龙追索仙岛运落。
  子因看完,不太明白,尤其是后两句,简直不知所云,‘蓬莱俗客’是谁?‘九龙追索’又是什么意思?
  木子因暗想,姑射神人要我作他弟子,倒不是不可以。何况,我学会的姑射琴,确系仙师所授,从字面上看,他把琴剑交给我,似乎是要我做一件事。
  “唉!神人啊神人,你可为难小生了,子因说过、不再习武,偏偏你要我去雪耻!难道我木子因,当真得非学什么九龙剑不成……”
  木子因想到这里,他猛地一拍大腿,恍然大悟感慨说道:“哎!这九龙剑根本就不在,我可什么也做不了!”
  其实,木子因是自我安慰,找些牵强附会、不学武功的理由,他学不学武功,与九龙剑在不在,似乎关系不大。
  但他木子因又不能向姑射神人承认,直说自己无法尽弟子的义务,那毕竟有违道义,何况,他自始至终是心甘情愿、承认做姑射神人徒弟的。
  于是,子因站起躬身施礼说:“师父在上,等弟子找到九龙剑,一定会了却您的心愿!”
  至于姑射神人的心愿,到底是什么?以子因目前的所见所闻,那是破解不了的。
  木子因的答复,也仅仅是礼仪面子上的尊敬,其内在实质是‘小和尚念经——有口无心’。
  子因本是打算来此、弹一弹姑射琴的,自打在京城突发奇想、描摹了一幅梨花仙子图,当时就想演奏姑射神人的《冰丝雪蕊》。
  可惜他并未记牢这套曲谱,故而在书香园没法弹奏,但今天,木子因忽然成了姑射神人的弟子,不免有些拘束,自认做神人的徒弟、确实很紧张。
  其实,他是被使命所折磨而不踏实,尤其是与自己过去的思维、立场对撞起来,所以,木子因匆匆忙忙、逃离了梨花谷。
  由于心情不佳,心事重重行走不畅,到家已然天黑得很了,子因推开门,老黄奇怪问道:
  “哎!公子怎么现在就回来了?我去给你弄些吃的吧……”
  木子因摆摆手,没有说话,走到屋里坐下,随即从怀里拿出一个面饼,索然无味地咬了一口,面无表情地咀嚼着,明显地有一大堆思想疙瘩没有解开。
  老黄看了不免笑了起来,随即立刻用手捂住了嘴,但这一动作木子因并未在意,或者说是没心思体会。
  连续几天,子因闷在屋里,偶尔出去溜达,依然不见笑容,转眼清明节到了,子因似乎也已忘记,直到车把式提醒他,方才惊觉四处寻找起来。
  老黄问:“公子爷是找这个么?”
  随即老黄提起已裁剪好的白色纸条,子因这才舒了一口气说道:“多谢多谢!老哥历经人世沧桑,可帮了我大忙。”
  木子因接过纸条,走到桌台旁边,拿出笔墨,龙飞凤舞写了若干思念祭奠之词,然后与老黄打个招呼,便匆匆离开,将近中午,他方才回来。
  如此大事一了,木子因心里也就放下了,过了几天,老黄问子因:“公子爷打算停留多久,小的是不是再去南辛店看看,准备购置一些短时的饮食菜肴?”
  “家里一点都没有么?”子因问道。
  “怕是只够三四天的吃喝。”
  “那好!吃光就走,下次回来恐怕已是明年了,总不能浪费在这里,哎!或许是小时候挥霍狠了,老天爷才惩罚于我……”
  木公子神情凄切,说到这里,并未有一丝惭愧流露,相反充满惆怅留恋的哀伤,蓦然语调一转对车把式说:
  “不过也没什么事了,老让你陪着,实在不过意!”
  “公子爷千万别这么说,果真如此,二当家知道了……会怪罪的……”车把式显得很紧张。
  木子因一瞧不好意思笑笑:
  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见你整天忙这忙那,倒像我的佣人一般,我很是……算了,不多说了……免得你误会,这些日子,幸得你在身边,真不知该怎么谢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