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清予感谢的看了林檐一眼,林檐点点头对她示意,转身替她去办理手续。
  护士耐心的替她讲解:“苏小姐,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要接受治疗,化疗药物都是注射用药,每次输液时都需要在血管上扎针,这使得我们的血管不得不承受化疗药物的损害,严重时还会发生药物外渗,许多化疗药物是有腐蚀性的,为了防止这些麻烦,我们这边建议你先在手臂埋管。”
  “为了保证药物能够顺利进入静脉及全身各个脏器,会在静脉提前留置通路,其优势是使用的时间较长,下一次化疗不用再找血管也不会掉针,方便安全,但缺点就是你这只手臂以后不可以再提重物。”
  苏清予同意了护士的建议,在化疗之前先做了一个小手术,在手臂里埋了输液港。
  她的身体对麻药有抗体,也就拒绝了注射麻药,当刀子划破脆弱的血肉,她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吭声。
  医生问道:“很少有小姑娘像你这么耐疼的。”
  苏清予无奈的回答:“没人心疼,难过给谁看呢?”
  她想到了一年前落水后早产医生紧急抢救,就算注射了麻药她仍旧能感到手术刀划过腹部清晰的疼痛,那一天她在手术台上痛晕过去又疼醒过来。
  厉霆琛却守在白媛媛的产房外,她叫破了嗓子也没有看到他的脸。
  从那以后她学会了再疼也不吭声。
  化疗完的第二天,各种副作用齐齐出现,林檐替她办理了出院手续。
  从住院部到地下车库这短短的路程苏清予都休息了无数次,稍微动一动就头晕想吐,身体的力气好似被人抽空了。
  林檐叹了口气,蹲下身一把将她抱起,苏清予脸色大变慌乱拒绝:“学长,别......”
  林檐这次没有顺着她,而是口吻威严:“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,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帮助,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,我只有打电话通知你的家人,你现在唯一能来的家人就是厉霆琛了吧?”
  苏清予觉得讽刺无比,没有那张离婚证,他就还是法律意义上的老公,唯一能来照顾她的“家人”。
  “别告诉他。”
  她已经很狼狈了,厉霆琛要是知道她得了癌症只怕会更加开心,她不想毫无尊严的被他耻笑。
  林檐小心翼翼将她送回了公寓,并提议道:“清予,你必须要找一个人照顾你,现在你一日三餐都成问题。”
  苏清予点点头道:“我知道,我朋友马上回国,她会来照顾我的,学长,你还要回去上班,我就不打扰你了。”
  林檐看了看腕表,确实是时间差不多了,他今天还有重要的手术,便交代了几句离开。
  苏清予一个人躺在床上,她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受,疼,哪哪都疼,晕,头晕目眩,胃里更是汹涌澎湃,手臂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。
  这明明是人间,每一分每一秒都犹如置身于地狱。
  她没想到这个时候自己最想的人竟然还是厉霆琛,回忆起那年她急性阑尾炎,他冒着大雪抱着她一路狂奔到医院。
  那时候她还很娇气,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害怕得直掉眼泪,他握着她的手不放,一直跟着她进了手术室,医生在他的注目下做完整个手术。
  即便过了这么久,苏清予仍旧还记得他说“别怕,有我”这句话的神情。
  她做完手术的一个月都没有下地,他的照顾无微不至,可是如今他却陪在另外一个女人身边,照顾着属于他们的孩子。
  苏清予一遍又一遍在心里提醒他的不忠,他的残忍,她要忘记他的好。
  在剧烈的疼痛中苏清予摸索着下了床,她咬着牙告诉自己一定能坚持下去的,她有没查完的真相,她不能死。
  舀了些白米出来,淘米的时候眼泪就顺着清水落到米粒上。
  最痛的不是药物浸入骨髓,而是对他浓厚的感情就像是无数把刀,疯狂在她身上切割拉扯,疼得她无法呼吸。
  整整三天,她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,第四天的早晨醒来,她觉得身体的疼痛减少了一些,似乎头也没那么晕了。
  “哗啦”一声,窗帘被人打开,正是这几天一下班就来照顾她的林檐。
  他带来了新鲜的食材,以及她心心念念的烤红薯。
  他来得很急,黑色的羊毛大衣上带着水汽,黑发上也有些润湿的迹象,他低下头打量苏清予的气色时,苏清予在他浓密的长睫毛上看到了一片还没有融化的雪花。
  “下雪了?”苏清予虚弱道。
  林檐点头,“恩,昨晚下了一夜的雪,等再过几天你恢复好了我带你去看看。”
  “好,我觉得今天没那么疼了。”苏清予裹着厚实的睡衣起身。
  一回头,却发现枕头上大片自己掉落的头发。
  哪怕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还为此特地剪了短发,此时仍旧会觉得触目心惊。
  苏清予忙将被子拉上来遮住了枕头,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狼狈暴露于人前。
  她神色慌乱道:“我先去洗漱。”
  林檐见过太多癌症病人,除了对死的害怕,她们往往更难面对这样的自己。
  “好,你慢一点。”
  苏清予关上了浴室的门,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满脸都写着虚弱,当她试探性的往头上拽了拽,都不需要用力,便是一大团黑发脱落在掌心。
  苏清予好歹也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,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更加沉重。
  慢慢的,她满头黑发都会掉光。
  她一定要尽快将离婚手续办完。
  苏清予不想等自己掉光了头发,光着头和厉霆琛见面。
  苏清予终于开了机,不顾手机里各种累积的信息,她第一时间拨通了厉霆琛的电话。
  她哪知道,这几天厉霆琛一直在找她的下落。
  电话不像从前要等三声,刚拨通对方就接了起来,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:“苏清予,你死哪去了?”
  他找了她四天四夜!
  苏清予没有解释,而是口吻焦急道:“厉霆琛,一小时后我在民政局等你,我不想再拖下去了,我们离婚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