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暾来到屯田,喝着温过的小酒,吃着美味的调珍酱炖江鱼,说完他是怎么劝小将军的。
  李清笑道:“弟知温阳兄定会帮忙转圜!请酒!”
  “哈哈,你我知己!请酒!”董暾酒到杯干。
  其实董暾也不知道上任典农都尉能贪到这么严重,那货是当时换防到青州去的将军远亲。两人一起骂了他几句,然后话题就转到去年李清的委托上。
  “将军与某忠人之事,经多方问询,挑出了几家适龄的武勋郎君,可都是嫡出哦。”
  酒意有点上头,谈及小辈的婚事,董暾也没个长辈样子,招手让书童把带来的信交给李清。
  李清笑容干在脸上,勉强没叹气,接过信笺并未打开,先郑重谢过小将军和董暾帮忙。
  董暾也是带个小任务来的,道:“只谢有何用,不如磬明写信回家,让那面坊酱坊多卖点吃食过来。”
  军营里的厨子倘做的算吃食,那可真是太侮辱吃食这两字了。
  以前没吃过挂面和调珍酱做的吃食便只能忍了,谁也不知道还有这样简单就能做出美味的方法。
  大家总不能老为了口腹之欲请假去附近城镇,如今哪个大营里的文武军官不是靠挂面和调珍酱打牙祭呢!
  可惜,调珍酱一年就出一次货,挂面一刻不停也供不上卖,最近听说还出了个素鱼翅。
  四国的行商举着金子不错眼的盯着几个工坊的出产,听说南晋的司马皇帝天天早上都得拿清汤挂面当早饭呢。要不叫李清在此,兖州大营可真是抢不上。
  点点头,李清道:“必不叫温阳兄难做,我这就写信给家里,让他们想办法多多送来。”
  “不急不急,先喝酒,请!”
  为酬知己,李清还给他吹了几曲。
  因着他心中有愁事儿,给董暾听得眼眶都红了,直问可是屯田还有其他难事?
  李清无法跟身边任何人解释,只得打岔换了话题。
  知己二人一个真开心一个真难心,都喝了个酩酊大醉,同榻而眠。
  毕九的信誉还是不错的,一郎从不差他的赏钱,他还真给一郎将此事查了个底儿掉。
  不过毕九还要拿乔,“我都查明白了,咱们去范家食肆一边喝酒一边说吧。”十倍的赏钱不算,还想骗一顿好饭。
  一郎白他一眼,道:“你回去换身干净的。”
  就算有李家门子带他去,也得叫食肆里的其他郎君下仆给他轰出来。
  “我又没个媳妇,哪有干净衣裳。”毕九咧着个大嘴,露出满嘴黄牙。
  瞪他一眼,看看大中午的上莲道上无有行人,一郎让他进了侧门,带他去二进李家下人的浴房里外搓了个干净。
  趁着毕九泡池子,一郎才跟司鹿报备,白送他里外一套下仆大前年的干净旧衣。
  ——不敢送近两年的,怕被人看出来他与李家有关联。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需要用他的地方呢。
  “哎呦呦……哎呦呦……”毕九打娘胎里出来也没这么干净过,摸摸光滑的肚皮再摸摸身上暖烘烘的新衣,道:“你家也别光收那些文客啊,也不收收我这样的,比他们有用多了!”
  “你想得美!”一郎要不是有事求他,真想拿门闩敲他个满眼金星。
  他也没带毕九去食肆,那里人多眼杂,只将他安置在自己房里,道:“等着,乱跑放狗咬死你!”
  毕九嗤笑,李家三条老狗,炖三天都炖不烂,他会怕?
  不多时,一郎跟九郎端着许多吃食回来了。
  九郎自给厨下七婆做了孙子,这几年胖了五倍不止。他也是个忠心的,胖成一条缝的眼睛扫过毕九面相,道:“酒也有,别喝多闹事。”
  毕九可不认识他,两眼只认识他端来的整只肥鸡。
  一郎还未坐下,就看他两手死死抓着鸡腿,一嘴啃掉鸡屁股,刚换上的新衣甩了一串儿鸡油,气真是不打一处来。
  九郎促狭的横了一郎一眼,回去继续给他俩取酒菜了。
  一郎还道他吃饱喝得就能说了,结果毕九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,酒没喝几口呢就腹泻不止了。
  折腾到天擦黑,毕九才躺在一郎的榻上,哼哼唧唧的跟他说了详情。
  原来,今年余甘茶馆的晒书节不止吸引国外来客,还吸引了许多本国各州的文士。
  借着这个机会,收到羊九娘“求救信”的胞兄羊七郎就撺掇羊氏嫡子羊三郎、羊五郎来费县看个新鲜。
  三个羊家郎君因为有泰山相隔全是陆路,比南晋的文士晚了几天才到。
  嫡出的羊三郎、羊五郎这才知道自家庶妹让孔家关了。
  从他们的只有一位数的排序也能看出,羊氏这代吧,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代在泰山郡作孽太多,活到成年的孩子比较少。
  羊九娘能排第九,可不是像孔家等大族郎君、女娘单排,是算上同辈郎君,大家一起排序的。
  要不也不能把个庶出的女娘养的比别家嫡长还跋扈百倍。
  除了她本人的性子不讨主母喜欢未办及笄礼的原因,未防这代好容易养成的几个再没了,郎君不到二十也不给起大名呢。
  三个羊家郎君问了偷跑出来的庶妹陪嫁,知道了关她的原因。
  可给他们气坏了!
  虽然羊氏没个圣人托生,可正经也是有据可考的千年大族,如何能让出嫁女受个小门户女娘的气?
  便是她想打那李家女娘,就给她打好了,如何能为了这事儿关了她这么久?
  而且,孔十六你可太不是东西了,怎么能关了发妻跟个玩意生庶子呢!
  这样明目张胆的宠妾灭妻,真当羊氏没人了么!
  是的,孔伯渊房里的慧娘怀孕了,还俩月就能生,因着两人情分,孔伯渊这段时间竟没纳新人。
  其实,孔伯渊去羊氏下聘时,就发现他家不讲理,可是当时羊九娘装的跟个正常人一样,谁知道内里藏着个疯子呢?
  而且,两家结合不过是为了“两姓之好”,只要两家的政治立场不出大问题,他还就得忍着。
  如今,嫡出的两个羊带着庶出的羊找上门来,指着他的鼻子骂,可也得看羊氏一族的面子,才不得不把羊九娘放了出来。
  羊九娘自认这辈子吃的最大的亏就在李萦芯面前!有三个兄弟在,几乎当天就想去李家打砸。
  不过,羊三郎作为未来家主还没那么莽撞,李氏能住在孔氏隔壁,费县最有名的两处一个与她家有关,一个就是她家开的,也不一定是软柿子,总得知道这李家到底是个什么底细,得看人下菜碟呢。
  可他呛不住羊九娘哭闹,还是随便出了损招儿,先给李小娘子的闺誉摸黑,让她嫁不到好人家去,免得以后还得对付她的夫家。
  “那三个羊氏郎君,估计在泰山郡就是不好相与的,下仆都跋扈的不行。”
  毕九揉着肚子,“我雇了个相熟的平民文士与他带来的下仆结交,人家都看不上。听说他家是跟孔家一样的千年大族,你劝劝小娘子,不行就给羊氏赔个小做个低吧。”
  一郎眉头紧锁,问他:“还有别的消息么?”
  “八日前,他们雇了急递,只知不是去泰山的,再多就问不出了。”
  作为费县土生土长的街溜子,毕九已是使了吃奶的劲儿问出这些。
  “等着,我先去禀告小娘子。”
  一郎起身疾步走了,没看见毕九扯过他香香软软、干干净净的被子盖在身上,翻身要睡了。
  一郎请见时,萦芯刚跟兄嫂吃完晚饭,李藿问:“这么晚了,什么事儿?”
  萦芯道:“大概是谣言的事情有了眉目。”
  长兄为父,长嫂为母,李藿夫妻一听,也不回自己院子恩爱了,一定要听清内情好给妹子\/小姑子出这口恶气!
  一郎跪在廊下,扫一眼小娘子,见她并无其他神色,就将毕九查到的事情,仔仔细细的说了。
  李藿茶盏一摔,怒道:“他家自己养出个疯婆子!如何还要怪我家!”
  华静是亲历者,恨自己骂不出来,只能攥紧下摆生闷气。
  萦芯冷静的回忆了下只见过三面的羊九娘,掰着手指道:“第一次见羊九娘是她与孔十六兄大婚,当时并未与她有何龃龉,便是后面喜宴我跟她也只是互道身份而已,嫂嫂当时也在,她挺正常的。”
  华静点头。
  “第二次是在华府,那时我与嫂嫂躲闲,路过羊九娘身边,先于她行礼,是她自己不知为何只还嫂嫂半礼,还斥责我只行平礼的。我们当时并未与她计较,走开作罢了。”
  华静依旧点头。
  李藿还是头次知道,羊家疯女人还给过自己媳妇难堪,怒道:“怎地当时不与我说!”
  “啊呀,女娘之间不对付也常见,你不也有几个关系不好的郎君么。”
  萦芯劝了一句,然后说:“第三次就是在咱家了,我请他们夫妻俩参宴,要不是他们自己晚来,也不能受到最开始的怠慢。要是自持身份,等我出来接啊?后面还当着我的面儿跟人说我的坏话,我看在隔壁的面儿上都没理她……”
  这一通说完,萦芯奇怪的嘀咕:“她为什么都冲我来呢?比我家还低的也给她行平礼啊,也没听说她去别家宴上闹过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