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到隔壁孔谭氏的拜帖,李藿挺奇怪的,“她找你干什么?”
  萦芯想了想道:“可能是我前天跟范生说的事情,传到他家了吧。”
  果然转天孔谭氏来,与萦芯简单论过天气、饮子,话题就转到了广固。
  “你是个有福的,能嫁到都城去。我这辈子也没出过费县,只听说过一些广固的风貌。”
  天气渐冷,萦芯给她上的是杏仁茶,汤色奶白。
  孔谭氏知道李家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规矩,舒坦的斜倚在裹着丝绵的竹靠上,端着纯白的瓷盏,缓缓的喝着。
  “大嫂嫂倒是跟我说说呗,我除了知道广固离海子近,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呢。”萦芯顺着她道。
  “广固啊,首善之地。听说附近有座尧山,山顶有个祭祀圣王的尧庙。
  当初先帝就是看中这座山曾留圣王驻跸,才将都城建在那里的,赐名广固。”
  意思就是先帝逃到尧山的时候,应该是觉得稳了,为了蹭尧帝的欧气,就在尧山下新建了一座都城。
  “那这广固建城如今也有个百来年了吧?”萦芯问。
  就现在的工程速度,这么快建完的都城,估计也不大。
  “那我可没听谁说过,不过我想着七、八十年也是有的。”孔谭氏再呷一口饮子,盏底的一条跃鲤就漏出了几分。
  “呀!这是新出的吗?”孔谭氏连忙坐起身,旋转手里的瓷盏,仔细观赏乳白饮子里的一抹红鱼若隐若现。
  萦芯笑道:“是啊,前两天刚送来的,一套六件。大嫂嫂喜欢,就送大嫂嫂吧。”
  “那我今天可是来对了!”孔谭氏今天有大礼送萦芯,才不跟她客气,一叠声的让阿甜去把另外五盏拿过来看看。
  见状,萦芯最起码确认了,孔氏对未来新股东的加入,不是排斥的心态。
  阿甜微微行礼后去取了,孔谭氏继续道:“新城有新城的好,只是我听说城里人口太多,逼仄的很。”
  “那也比费县大不少吧?”萦芯顺着她的话继续问。
  “那倒是,可是费县里才几万人,广固光世家的仆人都够十万了吧?”孔谭氏说完,又喝一口,红鲤便露出上跃的半身。
  “那是够热闹的。不过再热闹我也看不见多少,待我去了,可能就不让经常出门子了。”萦芯垂下眼,明白了她的意思:
  广固人多地少,宅子、地价肯定要比费县贵很多,她去时得多带钱。
  “哪里有不让出门的理,那边比咱这还爱串门子,听说日日都有宴。等你去了也改改这孤僻的性子,跟她们多走动走动,别总闷在家里。”
  孔谭氏转着瓷盏,继续道:“那边的风尚可比咱这穷乡僻壤的繁复。那日纳彩,顾小郎君那通身的气派,哎呦呦,你大兄回去还说要学呐!
  我就说他,且先把你那一脸的褶子抻抻才行。哈哈哈哈……”
  萦芯陪着她,抿嘴一笑:“之前女娘们不还都画远山眉么,听说都是广固的世家女娘传出来的。可叹我们还没学明白,她们就换了。只怕我去了她们嫌弃我村气。”
  纳彩当日她作为待嫁的闺秀需要“躲羞”,压根儿没跟顾毗见面,阿甜也一直跟着她,过后主仆二人谈起时,都觉得特别遗憾!
  “那你倒是不用多虑,就小娘子这胎质,她们就是脸上贴金也比不上。”
  孔谭氏县里第三做的时间长了,自有一点霸气在里面。她喜欢萦芯一派嫡出的气度,还点了她一句:“你只要跟着四大家的女娘处好了,其他的也不必多看。”
  “大嫂嫂说的是哪四家啊?”萦芯赶紧问。
  “第一家自然是宗室,第二家就是陆氏了。陆氏跟顾氏一样,也是吴郡吴县籍。昔年陆氏逊、抗父子二人赫赫战功,如今后人承袭先人血脉,统领虎骑拱卫都城,深得陛下信重。
  第三家是丹杨郡故鄣朱氏(今浙江安吉),宗长也掌一军,听说如今驻防在青州。”
  见孔谭氏放下空盏,萦芯亲自给她续满,问道:“第四是顾家?”
  孔谭氏摇摇头,喝了一口才道:“第四是徐州彭城张氏,宗长官拜大司马,长女便是太子妃。”
  也就是说,这位张氏宗子就是顾禺的顶头上司!
  把夫君让她说的给李小娘子说清,孔谭氏这才从暗袋里拿出孔氏主宗在广固的主事人,太常卿的孔隶的名帖。
  “你我情分,我总担心你孤身去了恓惶。这是家族伯的名帖,他老人家在广固也有十多年了。倘实在有委屈,可以找他帮帮你。”
  这可真是大收获!
  萦芯起身,行礼谢道:“多谢大嫂嫂疼我。”
  该说的都说完,该给的也给了。孔谭氏在李家松散了这小半日后,带着李氏新出品的瓷盏回了家。
  萦芯看过名帖,心里思索:
  吴郡、徐州她大概知道在南方,如今好像都是南晋的地盘了。丹杨郡是不是也一样呢?
  如果是,那么本地出身的大族,
  好似在广固全都被压制住了啊。
  已知的陆、朱、张、顾全是外来户,她不认为本地世家会容忍被他们压在头上……
  情况到底如何跟她的关系也不大,反正她只要不招惹这四家的女娘,在广固的生活应该不会很难。
  眼看就要到月底,小阿炈就要一岁了。李家定在十月三十给他办个抓周礼。
  萦芯还记得自己当年抓周时的事情。可惜她抓的那朵大牡丹布料不结实,早早就糟烂了,想给阿娘做个陪葬都不行。
  如今阿炈抓周,他外翁乃是一县之长,宾客里一个商户都无,周围邻居都是费县顶层人物。收到请帖的人都来了,没有一个礼到人不到的。
  阿炈的抓周礼,完全符合当初萦芯对自己抓周礼的幻想。
  可惜阿炈没个“老芯儿”,只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。
  他在一堆印章、书,笔、墨、纸、砚、令牌、弓……里选了剑鞘花花绿绿的木剑。
  这玩意是李藿特意买来放进去的,恐怕他是想让儿子继承他一颗向武的心。
  木剑太沉,阿炈拿不动。他倒是聪明,把里面的剑倒出来扔掉,只拿着剑鞘跑去找阿娘。
  众人都夸赞阿炈以后能做个武将,给李藿高兴的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