猜不出。
  想不懂。
  老兵孔大海,就这么站在不远处的空地,愣愣的看了十五分钟,独自摇头,将这一切,归根于时代变了,便默默朝保安室走去。
  也许真的时代变了。
  毕竟。
  已经过去了五十年。
  曾经他们那一代,谈之向往,为之咋舌,连皇子王爷们,都想要喝上一口的禁宫御酒,到了现如今的时代,真的已经变得不那么珍贵了。
  是他守陵,守的太久。
  已经与外面的世界,脱节了吗?
  一瓶禁宫御酒,酒香四溢,喝完,倒完。
  苏轩辕起身。
  整理衣服,拍去灰尘。
  “瓶子……”
  柯鸿迹张了张嘴。
  “就放这吧,不过一个酒瓶而已。”苏轩辕淡淡道。
  柯鸿迹苦笑。
  一个酒瓶而已?
  禁宫御酒,世上仅有五瓶。
  犹记得那年。
  北境帝主,雪漫天下,赴入燕京,返回北境之前,皇帝陛下亲自动手,将深埋在龙榻下的五瓶御酒,挖了出来,送给面前这位。
  皇子王爷们。
  别说是喝过一小口。
  便是连见,都没见过。
  传闻,就连酒瓶本身,都是由南越国进贡的极品琉璃钻石,经由宫廷内的能工巧匠,锻造十天十夜,才最终完工。
  拿出去。
  都能低得上一栋楼。
  结果。
  愣是被面前的这位说成,只是一个瓶子而已?
  柯鸿迹无奈了。
  见苏轩辕起身,他却是又开口道:
  “刚刚仔细看过了,这座陵园,似乎还是一座战部烈士陵园。”
  “烈士陵园?”
  苏轩辕目光幽郁。
  他环顾四周。
  哪怕现在是黑夜,周围的一草一木,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。
  “倒是个好地方。”
  苏轩辕语气平淡,却是笑了笑。
  站在身旁的柯鸿迹知道。
  面前的这位生气了!
  而且是非常生气!
  他也很生气!
  “帝国律法早有规定,但凡战死的将士,皆要以烈士标准安葬,每日还要请专门的人,按时打扫每一座陵墓。”
  柯鸿迹目光愤怒,环顾着四周道:“但这座陵园,却是……”
  若不是刚刚有所注意。
  他都不敢相信,一座偌大的烈士陵园,竟是这般荒废,宛若垃圾场,面目全非,到处都长满了枯草,遍布蜘蛛网。
  有的墓碑。
  甚至因为年久,都已经断裂了。
  有的。
  更是姓名全无,不知葬的是何人。
  “下面的官员,到底是干什么吃的!”
  柯鸿迹越说越气愤:“内阁每年都会拨出一笔费用,用于帝国地界,烈士陵园的修缮与打理,怎么金陵地方官员,竟会如此疏忽!”
  “贪了……”
  苏轩辕眸光清冷,一言道出事实。
  青山处处埋忠骨,何须马革裹尸还!
  何其悲哉!
  这也许只是古人的一句戏言,亦或者前朝无奈之举。
  却没想到。
  到了如今时代。
  竟还会出现如此荒唐的事!
  他们,为了华夏芸芸众生,抛头颅,洒热血,悲壮前行,哪怕子弹穿过胸膛,都未曾停止过脚步。
  他们做到了!
  男儿应是重危行,岂让儒冠误此生!
  他们做到了。
  弃我昔时笔,着我战时衿!
  他们更做到了!
  况乃国危若累卵,羽檄争驰无少停!
  因为。
  他们知道!
  自己不能退!
  他们的身后,有父母,有兄弟姐妹,有女儿,有儿子,更有华夏的百世传承,沧桑历史。
  那是华夏的魂。
  他们要守护好这些!
  他们死后,只希望有一片安静的地方,能够葬下他们的残骸,长埋地下,永远看着华夏的大好河山,便已足矣。
  难道连这些,都无法做到?
  “走吧。”
  苏轩辕淡淡道。
  他知道,不仅仅只有金陵地界,恐怕帝国各处,都有这种现象。
  慢慢来。
  有些账,要一笔一笔算!
  柯鸿迹跟上。
  即便知道有这位在,那些贪官,蹦跶不了多久,但内心依旧还是难以释怀。
  就在返回,快要抵达陵园入口的时候,却是就听到前方阵阵叫骂。
  “老东西,你真当本少跟你在这闹着玩的?上次给你时间考虑,那是看得起你!”
  “什么烈士陵园,一群烂骨头罢了!”
  “本少只管拆,至于这些破墓,会安排到哪里,管本少什么事!”
  “就是,孔老头,上次我们周少没有动手,给你面子考虑,那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荣幸,你还蹬鼻子上脸了?”
  陵园入口,大晚上,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帮手持铁棍的年轻人。
  身后还有两辆推土机。
  听情况。
  这片烈士陵园,已经计划拆迁,改成郊区酒吧。
  只是这些烈士陵墓,到底安排在何处,还没有个说法。
  “你……你们这是强拆,要遭报应的!”
  孔大海显然被气坏了。
  “这是烈士陵园,安葬烈士的地方,岂能说拆就拆,拆了,你让这些忠骨,都安置在哪里?”
  一帮人,愣了一下,随即大笑连连,阴阳怪气,满脸不屑。
  “哈哈哈,这老头,又在给我们讲笑话。”
  “不就是一帮烂骨头嘛,你还当宝贝了?”
  “还忠骨,一群臭当兵的,生前就是一群没有用的炮灰,死了活该!”
  这帮年轻人根本就不在意。
  孔大海说的对。
  这些烈士陵墓,确实还没有安排的地方,可那又能怎样?
  一群死人而已。
  活着的时候,就一帮臭当兵的,没有用的废物!
  “孔老头,既然你这么愿意堵着,不让我们拆,那也行。”
  众多年轻人中,那个为首的周佩军,戏谑一笑道:
  “这样,只要你从我们这些人胯下钻过去,今天晚上,我们就离开,怎么样?”
  他左腿放在台阶,得意洋洋。
  耍人玩,他最喜欢了。
  你这老头,不是当过兵吗?
  不是有句话,叫什么,军人尊严,不可侵犯吗?
  那好。
  我就让你钻我裤裆!
  你要是真钻了,那今天晚上,大不了暂时回去。
  反正他又没说,永远不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