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外矮丘山腹中,余秋风问道:“小子,你赶紧看看,寸心进去了没有?”
  关忘文点点头,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精铁。
  这是他刚制作出来的小玩意,功能大概相当于蓝星的对讲机。
  当然其中的构造和原理与对讲机是完全不同的。
  他往精铁中注入了一道浩然正气,原本方方正正的精铁便冒出了一根细长的天线。
  “洞拐洞拐,这里是洞幺,这里是洞幺,收到请回话,收到请回话。”
  精铁中传出了一阵刺耳的响声后,声音慢慢清晰了起来。
  只是这传出的声音,实在有点……
  “啊呀呀呀!你干什么呀!”
  “小蛇蛇,我好喜欢小蛇蛇!”
  “你快点放开本公主!”
  “小蛇蛇……嘶溜……蛇肉最好吃了!”
  “滚开,本公主可不是给你吃的蛇肉!本公主是龙,是龙!”
  “你骗我,你就是蛇,我要吃小蛇蛇的肉肉!”
  “啊呀!好痛!你竟敢咬我尾巴!我,我,啊呜……”
  “啊丫丫!小蛇蛇怎么可以咬人家那里?很痛的!”
  ……
  关忘文,余秋风:……
  看来他们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。
  寸心顺利进入了囚车中!
  只是……
  现在囚车中的状况有点混乱?
  两人等了一会,可囚车中的混乱状况似乎还没结束,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。
  关忘文实在听不下去了,冲着精铁块怒吼道:“寸心,你给老子住手!快点干正事!”
  这一声怒吼似乎收到了点功效。
  那边寸心回话道:“我也想啊,可是,可是这老头子抱着我不放手,还,还咬我尾巴……你住嘴!那是本公主的腰!”
  随后那边就传来了大祭酒的哭声:“哇!!好硬的小蛇蛇,呜呜呜,我的,我的牙齿崩掉了!!哇!!!”
  “说了让你不要咬吧?哼,真当本公主的无敌肉身是吃素的?”
  关忘文一巴掌拍在脑门上,无奈道:“现在可以了么?”
  寸心道:“可以了。”
  “好,你现在仔细看下车厢内是否有禁制纹路?”
  过了好一会,寸心才回道:“有的,我看到了。”
  “好,你现在立刻将这些纹路用传讯笺传过来。”
  “没问题……可是,这纹路好多啊!”
  关忘文道:“没事,你慢慢来。”
  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崭新的传讯笺,和一张硕大的白纸以及一支笔。
  关忘文深吸了口气,拿起笔死死地盯着传讯笺。
  不一会,一道道纹路便在传讯笺上显现出来。
  关忘文看到纹路一出现,立刻提笔在白纸上开始勾勒起来。
  传讯笺上纹路出现以及消失的速度很快,可关忘文的手速更快,很快白纸上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。
  他一边画一边还有余力问道:“老头子,柳三问那边能拖延多少时间?”
  余秋风默默算了下,答道:“他之前说能拖半个时辰,可是这次是年梁庚带队,就有点不太好说了。”
  “怎么?年梁庚不好搞?”
  余秋风道:“这怎么说呢?老年这人吧,什么都好,就是把军令看得比什么都重。”
  “要是换成其他人的话,多少会卖柳三问点面子,老年么……就不好说了。”
  关忘文边画边道:“实在不行就启动预备方案,让柳三问一定要拖住囚车两个时辰。”
  余秋风嗯了声,从怀中取出了传讯笺给柳三问发了讯息。
  这时,正拦在年梁庚前方的柳三问缓缓抬起了头。
  年梁庚高坐在马上,看到神色沧桑颓败的柳三问,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忍。
  他拱手朗声道:“柳先生,年某军令在身,请勿耽误年某执行军令!”
  柳三问没有答他的话,而是走到队伍跟前,缓缓蹲下,将食盒放在了脚边,打开食盒盖子,从中取出了一样菜色。
  “师父,这香炒回锅肉是您最喜欢的,今天我给您带过来了。”
  “当年,你在镇妖驿中,血战二十八妖将回来,躺在床上,身受七十二处伤,您吃到肉时还说,能吃到家乡这口,便是死也无憾了。”
  他每取出一样菜色,便会说了几句,这食盒中的菜每一样都是大祭酒的最爱,而每一样菜的背后都有一次大祭酒的生死经历。
  柳三问的声音清晰地落到了在场每一个人耳中。
  其中有一些事,是百姓们都知道的,而更多的事,只有少数一些人知道。
  而这些少数人知道的事,有一些是大祭酒吃亏重伤的事迹。
  这些事迹,放在平日里,朝廷自然不会宣扬,生怕落了大祭酒的形象和威望。
  可在此时,落在在场的众人耳中,却是另一种感觉。
  百姓们都没想到,那个和蔼慈祥,战无不胜的大祭酒,也曾经这么多次为了离天,为了人族,为了他们险些命丧黄泉。
  这几十年来,他为天下苍生流的血远远要比人们想象中多得多。
  这是作为大祭酒的责任与担当,也是一个儒生的血性与豪气!
  年梁庚好几次想出言打断柳三问,可话到嘴边,还是生生咽了下去。
  因为柳三问说的这些,有一部他也亲眼见证到了。
  大祭酒在边军中的声望之高,一点不亚于在京城百姓。
  即便是时间紧迫,他也不愿意打断柳三问的话。
  与此同时,原本死寂一片的百姓,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抽泣之声。
  随后呜咽之声如星火燎原,全场皆泣!
  抽泣声越来越大,越来越响,却始终没有盖过柳三问的声音。
  这一日,永安京中,先是无边的死寂,后是震天的哭声。
  都是为西门无思,离天大祭酒一人而发!
  哭声,和柳三问的话音,两者交加,让自诩铁汉的年梁庚都有了一丝动容。
  他看到柳三问拿出了最后一样菜色,才开口道:“柳先生,何必呢?这些菜色……大祭酒是无法尝到的。”
  他不可能打开囚车,让大祭酒出来吃上这口断头饭的。
  可在心中,他有一股强烈的冲动,想要打开囚车。
  想让大祭酒亲口尝尝这色香味俱全的饭菜,亲眼看看京城百姓们的悲容,亲耳听听这满城的哭声!
  柳三问摇头道:“年大将军错了。这顿饭,我本就不是给师父吃的。”
  他又从食盒底部取出了一个香炉,三根细香,一个火折。
  用火折点上细香,插入香炉中,柳三问眼含清泪,面露悲怆道:“今日这些菜色,是先行祭奠师父……师父,徒儿无能,既不能救你于水火,也不能证你之清白,更不忍亲眼见你惨遭屠戮……”
  “这一祭,徒儿无法在你死后,在你身首异处时,在满地热血前摆上,我……”
  说到此,柳三问嘴唇颤抖,眼泪终于蕴藏不住,从眼眶中滑落。
  “我只好在此处,先行祭奠您老人家……”
  “师父!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