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子墙。
  夫子留在这人间最伟大的建筑。
  两千年来,人族的唯一图腾。
  保护人族在东海一隅之地繁衍生息的最伟大之存在。
  此时,正血流成河。
  九门巡妖司下辖十二司,由十二个副都巡检统领。
  夫子墙下有九军,由九个大将军统领。
  如今十二个副都巡检分成了两派,除去了年梁庚以外的八个大将军也分成了两派。
  人族最为精锐的两支武装,在这一年里已经不知道厮杀了多少次。
  双方的总人数在这一年时间里,足足折损了三成。
  这还是白玉堂极力避免血战减少伤亡后的数字。
  百万驻军,除非是面对妖族大规模的进攻才会出现如此大的伤亡。
  白玉堂看到这些伤亡数字的时候,心都在滴血。
  这些力量本该是奋战在与妖族对抗的第一线才对。
  叹了口气,白玉堂将手中的名册折好塞入怀中,轻轻拍了两下,用牙齿咬紧了胳膊上的绷带,起身道:“走,常坤他们应该又要来了。”
  在他身旁五个副都巡检默默站了起来。
  其中一个道:“白老哥,咱们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。最近两日,常坤也不知道怎么了,不要命地进攻,再这样下去,这百万大军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。”
  另一个身材粗壮的大汉也道;“百万大军,若是毁于一旦,妖族一旦大军来袭,我们如何应付?”
  白玉堂怎会不知道再这么打下去的后果?
  只是他实在不愿意将夫子墙就这么拱手送给常坤。
  那一日送走年不休的灵柩之时,九门巡妖司便收到了皇帝的手谕。
  手谕的内容很简单,就是让九门巡妖司当即撤出夫子墙回京城全衙述职,等待新皇登基后,一并提拔重用。
  墙下九军,休沐一月,回家探亲,只留一部分军官在墙下值守。
  白玉堂听完这道手谕后,便觉得情况不对。
  九门巡妖司成立以来,就从来没有听从皇帝手谕办事的先例。
  他们作为离天相对独立的系统,有很大的独立行动权。
  九门提督在时,九门提督与中书省丞相,文相大祭酒并称为三相,是为秘相。
  权柄弱于大祭酒,却能和中书省丞相相提并论。
  哪怕这些年来,九门提督之位空悬,大祭酒和丞相也只能通过合令的方式指挥九门巡妖司的行动。
  至于皇帝陛下,是连一点插手的机会都没有的。
  白玉堂当即指出这道手谕不符合规矩。
  别说新帝尚未登基,哪怕登基了他也无权指挥九门巡妖司做事,更别说跨过都巡检大人,对他们的官职进行调动。
  然而,他的话音刚落,就遭到了五个副都巡检的反对。
  而那个被他打去军法司的常坤更是突然出现在了议事厅中。
  见到常坤的刹那,白玉堂便知道大事不好。
  常坤掌管军法司多年,是唯一一个能和他分庭抗礼的存在。
  他想起了之前墙下常坤竟然一反常态,阻止烈士灵柩入墙,恐怕不是简单的文武之争那么简单!
  常坤必定是事先知道了点什么,所以才敢在墙下如此大张旗鼓地动手脚!
  果然,以常坤为首的六个副都巡检破天荒都认同了手谕,而且还想要逼迫白玉堂听从。
  白玉堂当机立断,用乔隐之交给他的都巡检令牌发动了墙上的书阵,将夫子墙整个封锁起来。
  常坤六人见夫子墙被封锁,便要来强抢令牌。
  九门巡妖司建衙以来,第一次内讧爆发。
  白玉堂的实力稳居十二副都巡检之首,这次内讧并没有让常坤他们得逞。
  双方各自退去后,整个夫子墙上的人便一分为二。
  从军队数量上来说,常坤那边要稍微多一些。
  高端战力因为有白玉堂的存在,白玉堂这一方却要更强些。
  因此,这一年来,双方经过了数百次的火拼,却始终谁都奈何不了谁。
  离天的变故却不停传到了墙上。
  看到九门巡妖司散布在各行省的谍子发来的情报,白玉堂的震惊不言而明。
  一夜之间,离天竟然变天了。
  儒家更是被压制在了南部行省一个区域。
  得知离天的剧变,白玉堂便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封锁了夫子墙。
  看常坤的反应,九门巡妖司应该早早就被新皇给渗透了。
  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的,白玉堂就不得而知了。
  若不是夫子墙被封锁了,常坤带着一半九门巡妖司和九军之中的四军出墙,天下的境况立刻倒悬。
  要知道这部分顶尖战力若是投入到战场中,区区一个行省如何能够抵挡。
  如果白玉堂带着剩下的军队去支援南部行省,夫子墙可就彻底空了。
  万一妖族来犯,谁与妖族一战?
  刚开始的时候,与白玉堂一起的五位副都巡检都是很支持白玉堂的决定。
  可一年之后......
  那五位也有了些许动摇。
  百万大军内耗严重不说,九门巡妖司也死伤无数。
  支撑了一年,墙上原本充足的给养在彼此的暗算下,也徒耗了大半。
  几重压力之下,其余五位真的无法做到和白玉堂一般心志坚定。
  更何况,这一年来,墙外妖族的情况镇妖驿方面也有传递进来。
  如今的妖族已经乱成了一锅粥。
  妖族各族之间竟然也开始互相的攻伐,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。
  魔族更是奇怪,万魔之森竟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封闭了!
  妖魔两族如今短时间内都无法对夫子墙造成威胁。
  既然如此,他们对于墙外的顾虑便少了许多。
  更多地关心起人族力量不要内耗的事。
  特别是最近几日,常坤更是发了疯似的,不要命的进攻。
  面对越来越高的伤亡数字,他们五个也想着是不是还有其他可以两全其美的方法。
  白玉堂看着其余五人的脸,沉声道:“我等共事了十几年,我白玉堂什么人,诸位想必都很清楚。”
  “若是诸位信得过白某,便不要多言。”
  他从地上拔出了满是缺口的长剑,横在胸前:“夫子墙也好,九门巡妖司也好,只要白某在一天,便不能分裂。更不允许有一兵一卒离墙!”
  “我们的背后,可是离天亿兆生命!”
  五位副都巡检各自对视了一眼,都忍不住叹了口气。
  白玉堂转身便往战线方向走去。
  他知道,今日就要分出个胜负才行!
  否则的话......
  后面的事情,白玉堂不敢想下去,只是加快了步伐。
  片刻后,等他来到墙上双方交战之处时,墙上已经被血液染透。
  他抬头看向了对面。
  常坤正在对面的中军位置,双手杵剑在地冷冷地看着他。
  仇人相见,分外眼红。
  白玉堂缓缓将剑高举过头顶:“诸将士,平贼定乱,随我杀!”
  常坤见状阴笑一声,朗声道:“兄弟们,今日必将叛逆一网打尽!给我杀!”
  双方中军相继冲出。
  两股钢铁洪流“轰”的一声对撞在了一起。
  血肉四溅,断肢横飞。
  白玉堂身先士卒,犹如杀神,连续砍翻了数人后,突然腰间传来一阵剧痛。
  他往两侧看去,就见到两个副都巡检穿着小卒的服侍,收起了手弩。
  低头看去,腰间有两个箭头,刺穿了他的护体正气与甲胄,正中腰间的窍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