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概是因为时间过得飞快,所以才会有了节气用以提醒人们,我们的日子正处在何时何年何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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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不知不觉,天更冷了。
  雪后的京城,沉寂的表面包裹着内里层层的火焰。
  像是褪去青涩历经躁动,如今已变得波澜不惊的女子。虽不千娇百媚,高冷之中还带着拒人千里,但也别有风情。
  就好像面冷亲热的御姐!
  “呼!”
  朱高炽的王宅后院,芍药鼓着腮帮子,小心的吹着炭上的火苗。
  她是北方人,见惯了北地的千里冰封,却还是不习惯南方的湿冷。早早的就穿了裘皮的坎肩儿,圆润的脸颊带着一丝因湿冷而泛出的红。
  炭火炙热的燃烧,她小心的用钳子夹到黄色的铜锅中,然后回头看看厨房。
  “肉都切好了?”
  厨房的伙夫点头哈腰,“回姑娘,都切好了,按您的吩咐都是带着三成肥的上脑。锅子底儿是海米干冬菇,还准备了冬瓜,冬笋,茼蒿,豆腐,山药....”
  “另外小人还准备了芫荽拌羊肚,白切羊头肉,油渣果仁。今儿刚杀的羊,养血新鲜上锅蒸了几盆,嫩得跟豆腐似的。主食是刚烤出来的芝麻烧饼,外加一盘手扯的面片儿!”
  芍药听了,满意的点点头。
  冬天了就要吃点冬天的东西,这大冷天的哪有比锅子更合适的?
  其实要说是热乎,还是酸菜白肉锅子热乎,可今儿是大爷招待客人,酸菜白肉锅子就有些拿不出手了。
  “再准备点酸奶!”芍药说着,撩了下头发,“大爷念叨好多天了!”说罢,端着铜炉,一扭一扭的走去。
  “哎..哎,小人明白!”伙夫对着芍药的背影,又是点头哈腰的。
  等芍药走远,那伙夫直起腰来,心中无声道,“这小娘们是真带劲!啧啧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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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前院,正堂。
  朱高炽穿着红色缎子面带四爪金龙刺球的翻领长袍,笑呵呵的坐在主位。
  他的下首坐着三人,朱柏,朱栴,朱楩。
  这几位是目前大明宗室藩王之中,为数不多几个正值壮年的藩王。其他人要么在犄角旮旯的封地,要么还小上不得台面,要么就是辈分不够。
  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!”朱栴剥着手里的蜜桔,信手掰了一半递给朱柏之后笑道,“你小子居然也请客!”
  “早就想请几位叔父过来坐坐!”朱高炽和气的笑道,“也没个好机会!正好儿,昨儿刚下了雪,请几位叔父过来赏雪!”
  “雪有什么可看的!”朱柏低头,嘟囔道,“最烦的就是下雪!”
  边上朱栴微微皱眉,“十二哥,扫兴了啊!”
  “我实话实说而已,哪就扫兴了?”朱柏哼了声,“我本就不爱看雪,有什么好看的,白花花跟孝布似的,看了晦气。”
  朱高炽尴尬,朱栴朱楩都是皱眉苦笑。
  “你别介意,十二哥就是这个性子,好话不会好好说!”朱楩有些歉意的对朱高炽说道,“其实十二哥呀,最是好心肠!”说着,顿了顿,“以前父皇在的时候,就说十二哥是急公好义侠义心肠!”
  闻言,朱柏一直阴沉的脸上,露出几分笑意,“其实,我这人就是...就是有什么说什么,不愿意做虚伪小人罢了!对的事我要赞,错的是事我就要说,不干昧良心的事!”
  说着,又叹口气,“这一点呀,我跟十五弟倒是很像,都他妈是直肠子!”
  话音落下,朱楩和朱栴又是苦笑。
  他们的十二哥经过这一年来的变故,心性其实有些变了,变得满是哀怨。
  朱高炽朝远处看看,梅花林边的亭子中,已经准备得当。
  “几位叔父,请!”朱高炽起身道,“咱们叔侄几人,今日赏梅饮酒,叙叙家常!”
  “喝酒就是喝酒,别整那些文绉绉的词儿!”朱柏起身笑道,“今日一醉方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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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咕噜!咕噜!
  铜锅里汤汁翻滚,热气腾腾。
  扑面而来的热气,顿时把人身上的寒气驱散得无影无踪。
  “羊肉?”朱栴一见桌上的菜,就有些挪不开眼。
  “口外的羊,今早上刚送来,当年的小羊羔!”朱高炽笑道,“最是鲜美!”
  朱栴似乎有些睹物思情,沉声道,“在京师想吃点可口的羊肉,还真不容易!江南的羊,怎么吃好像都带着些膻!”说着,又笑道,“其实要真论高低的话,口外的羊还是比不了宁夏的短尾羊。下水就熟,肉片带着粉色进嘴里,鲜嫩多汁....”
  说到此处,他忽然又叹口气,“哎....吃不到了呀!”
  “想吃口可口的羊肉还不简单!”朱柏目光在桌子上搜寻,一边找酒一边开口道,“吩咐下面人去办就是了!”
  “哪那么容易!”朱栴笑道,“这千里迢迢的怎么运来?为了一口羊肉,兴师动众的,不值当....”
  不等他说完,朱柏笑道,“不是值当,是没办法吧?”说着,又笑道,“无权无势的藩王,谁搭理呀!若你也跟洪熙似的,是南书房王大臣,你看那些地方官巴结不巴结...别说你想吃宁夏的羊肉,就算你想吃宁夏的人肉,他们都上赶着给你送来!”
  “十二个,您...”朱栴皱眉,“越说越离谱!”说完,扫了朱高炽一眼。
  朱柏这话阴阳怪气,含沙射影。而且又是这个场合,人家朱高炽好心请客,这么说话实在有些故意扫兴,打人家主人的脸面。
  朱高炽还是笑呵呵的,而且还顺着朱柏的话头,“其实十二叔说的对,这人呀,都是跟红顶白的势利眼!”说着,把一盘羊肉倒入汤锅中,也没换筷子,随意的搅动几下,继续笑道,“老百姓是穷在闹市无人问,咱们这些天家子弟,也是没毛儿的凤凰不如鸡!”
  说到此处,又翻了几下锅里的肉片,再笑道,“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就是这个道理!人走茶凉,无权就得靠边站!”
  “不过嘛,话说回来!不是还有侄儿我吗?”朱高炽放下筷子,“十六叔想吃宁夏的羊肉?我回头就给宁夏发公文,看他们敢怠慢吗?”
  随即,又看向朱柏,“十二叔想吃湖广的特产?我来办!”
  “凤凰没毛,也他妈的是凤凰,不是草鸡!”朱高炽又笑道,“也不是谁都可以敷衍,可以带搭不理的!”
  “哎,肉熟了!叔父们趁热,老了就不好吃了!”
  说完,朱高炽自己先夹了一筷子羊肉,放在料碗中。
  粉嫩的羊肉裹满了芝麻酱,入口满是浓香。
  “哎,芍药,给我那些花椒油来!”朱高炽喊了一声,又用刚吃了羊肉的筷子,进锅里去搅和。
  “洪熙!”朱楩笑道,“你今儿有些不对呀!以前跟你吃饭,吃锅子都是分锅,自己吃自己的,夹菜也是用公筷,今儿怎么....像吃大锅饭似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