詹夫子租的是座最小的一进的小院子。
  陈长生扯住绳子,牛车停在院子门口。
  詹夫子从车上下来,拱手开口道,“有劳夫人今日送我一程。这座院子是老夫一人居住,也不方便请陈夫人你进去喝杯茶,只能请夫人在门外稍等片刻,待我先把东西卸下来。”
  “詹夫子不必客气。”
  陈长生在门外等着,她仔细打量着这一片,眼前这片是稍显破旧的官房,有几户院子的院墙甚至都倒塌了。
  要是遇上什么贼子,都可以直接翻墙而入,不太安全。
  在大盛朝,租房并不是一件稀罕事,大到朝廷官员,小到普通百姓,租房者甚多。
  对外出租的房屋分为官房、私宅和寺庙租赁。
  官府出租的房屋叫官房,类似于现代廉租房、公租房,会配备最基本的生活设施,租金也相对较低。
  而与官房相对的私宅,就有点像现代的商品房,生活设施更为齐全,租房和买房的价格往往较高,让众多普通百姓望而却步。
  官府专门成立了店宅务,是负责官房的建设、出租、管理和修缮。
  詹夫子租住的这一片就是官房。
  他把所有的东西全都卸下牛车,感激地对陈长生道,“今天要不是陈夫人帮忙,我这里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全部搬完。”
  陈长生微微一笑,“夫子客气了。夫子现在不开书肆了,以后作何打算?”
  詹夫子道,“我暂且继续在梁家授课,每月挣个房租钱和伙食钱总是够的,空余时间再找寻一下办学堂的合适位置,眼下这处租住的院子,总归是小了点,不适合办学。”
  梁实秋给他的授课费不算少,不仅能够负担院子租金和伙食,还有些盈余,再加上他这么多年下来,多少也有一些积攒。
  陈长生点点头。
  两人说话间,就听见有人喊陈长生的名字。
  “陈夫人?”
  顺着声音看去,陈长生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,白水县令白霄,身边还跟着随身小厮和几名官差。
  “白县令。”
  她略微施礼。
  詹夫子也看向白霄,虽然自己已不在官场,但倒是有听闻来了位新县令。
  白霄几人走近。
  他和店宅务的几名管牙人到城内各处租赁区查看官房的情况。白霄开口道,“陈夫人怎么在此处?”
  “我是来请詹夫子帮忙写个窑厂管理章程。”陈长生从怀里掏出章程,“上回找县令大人您办了地契手续,那片地已经建好了三座砖窑厂,马上就能正式动工。”
  白霄想起来了,他当时还给陈长生写了个信帮忙找工人师傅。
  “白水县除了县城里一座砖窑厂外,你们陈家村是第二座,要说起来,还是本官上任后的第一座窑厂。陈夫人,你那窑厂出砖量多少?”
  陈长生回忆了一下,开口道,“帮我建窑厂的师傅说了,一座窑能出二十万砖,三座同时开工,能出六十万。”
  白霄顺口问道,“那你可想好那些砖块的出路?”
  “县城的窑厂主烧青砖,我的窑厂主烧红砖,两家说起来倒也不冲突。我想着...”
  她计划是去陈家村周边富庶的村镇跑一跑,寻找市场。
  没等陈长生说完,白霄插嘴道,“陈夫人,你那红砖不如卖与官府?”
  县衙底下十几处官房都是用红砖搭建的,比不得那些青砖建成的私宅。
  白霄他一早查看的几处官房,不是院墙倒落了,就是屋顶塌了,需要修缮的地方不少。
  店宅务的人回禀说要是修缮的话,至少需要五十万块红砖。
  县城那窑厂本就不出红砖,就算出,一文钱才两块红砖,五十万块砖就是二百五十两银子,另外再算上运费,没有三百两拿不下。
  县衙里倒是有库银,再加上官房这么多年收到的租金,钱倒不用担心,就是愁着上哪儿去弄这么一大批红砖。
  刚巧听到陈长生那边建了砖窑厂,这不是巧了么。
  “卖给官府?”陈长生疑惑道,“白县令是要修缮官房么?”
  白霄点点头,“正是。北方蝗灾,最近会有一些人南下,江州府与北方仅一江之隔,而我们白水县又位于江州府最北端,到时候应该会有很多人来。
  本官准备将官房修缮一番,另外再准备建一批设施更好的官房,专门租赁给北方的那些富商。”
  那些富商们来南方做生意,或暂时居住南方,对宅子的质量要求高,所以不仅要建,还要建好来。
  陈长生听完,这销路不错。
  她迅速在心里计算砖块定价的事。
  要是和城里价格一样,人县衙就没必要在自己这里买,定太低,自己也没啥利润,而且公家办事,总喜欢延期放款。
  白霄看她没说话,又补充道,“你放心,银钱肯定是不会少你的。只不过本官要的砖多,陈夫人你那窑厂的砖价钱,要给我便宜些才好。”
  詹夫子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,忍不住开口说,“白县令和陈夫人有正事要说,不如到老夫家里坐下来详谈。老夫的院子虽简陋,但茶水还是有的。”
  白霄看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詹夫子,他眉毛微挑,开口试探道,“先生可是詹瑾詹阁老?”
  詹夫子眸子猛地一闪,“正是老夫。”
  自从辞了官回乡后,有多少年没听到别人叫自己詹阁老了。
  白霄顿时拱手一拜,恭敬道,“晚辈白霄拜见詹阁老。早听闻詹瑾阁老清流之名,想不到今日竟在晚辈管辖之地与阁老相见,更想不到阁老竟租住在官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