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整天我都在回味谢时垣的那句“今日我早些回来”,吃饭的时候在想,插花的时候在想,就连神游的时候嘴角也会莫名浮起笑意,连阿观被芷青推着进来都没发觉。
  “想什么呢?笑成这样!”
  冷不丁的我被吓了一跳,没好气的恼道:“你进来也下人们不通传一声,真是越发没规矩了!”
  阿观摆摆手:“不关她们事,是我不准她们通传的,想进来偷偷瞧瞧你在干什么,果然被我抓个现行,快说什么开心事,让你笑成这样?”
  我哂然一笑:“没有的事,难道我得一天板着个脸你才开心?”
  阿观看破不说破,笑得似有深意。
  “说正事,嫂嫂陪我出去一趟吧,我听闻市坊街的书斋出了好多新鲜的话本子,我想买两本回来,互相学习一下,找找灵感嘛!”
  我笑她:“你的乔郎君写得怎么样了?什么时候给我看看前几章内容?”
  “不急不急。”一提到她的乔郎君,阿观喜笑颜开。
  我想着反正今日也无事,出去走走也好,着人换了衣衫去备马车。
  最近天气回暖,踏青游玩的人也多了起来,街市上的吆喝叫卖的小贩络绎不绝,市坊街更是热闹,我们的马车行得格外缓慢。
  阿观撩起帘子兴奋的看着外面的一切,我见她艳羡的神色,再看看她不能动弹的双腿,心中遗憾:正是花一般的年纪,她肯定非常想和寻常人一样,能跑会跳、赏花踏春的吧!
  她一边笑着打探外面热闹的街市场景,一边问我:“嫂嫂,今天什么日子,外面这样热闹?”
  我摇摇头,思来想去,好像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:“我也不知道,但人这么多,咱们还是谨慎点为好。”
  市坊街上书斋众多,我们把马车停在一处巷口,我对此处记忆颇深,去年就是在这里买了一本盗版的《珠算夫人》,如今故地重游,却不见那灰头土脸的老头,不知道他是不是换了地方坑蒙拐骗去了。
  阿观坐在轮椅上,芷青推着,朝这条街规模最大的书墨斋走去。
  不远处似有敲锣打鼓的响动,想是哪家有喜,果不其然,街角的尽头有一队身着红衣的小厮吹吹打打的往过来坐,正要从从市坊街的正中行过,阿观被吸引住目光,喊停芷青,非要停在原地观看,我和弯月则不小心被人群挤到了街对面,我心中突然有种隐隐发慌的感觉,急忙攥着弯月的手:“阿观呢!”
  人声鼎沸,我们随身带着的仆从也被冲得四散开来,弯月完全听不到我的声音,仅仅拽着我的衣袖,防止我被人群冲散。
  我的目光而一直望向对面的阿观,她坐在轮椅上,比别人矮了半个头,身影若隐若现,我大声喊她,却被迎亲队伍的唢呐声掩盖。
  人群喧嚣,摩肩接踵,我踮着脚尖不停张望阿观的身影,可惜道路两旁的人实在太多了,我心中着急,赶紧吩咐弯月:“你去对面,去看着三姑娘,一定要注意安全!”
  弯月担忧的看了我一眼,我急色道:“别管我!去寻三姑娘!”得了我的吩咐,弯月挤过人群,费了好大劲才到了街对面,此时吹吹打打的队伍终于走过我们面前,大部分人群都跟着队伍往前面走,我面前人潮渐渐散去,这才得以松口气。
  我赶紧瞧对面,人潮散去的对街哪里还有阿观的身影!就连芷青也不见了人影!
  我四下张望,只觉得胸口慌作一团,心都提到嗓子眼来了!刚被人群冲散的仆从四散着聚拢来,我忙问道:“三姑娘呢?你们看见三姑娘没有!”
  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,摇头懵然不知!
  我目瞪口僵,只觉得凉气从脚板心升腾起来,脑袋天旋地转,手脚发颤!
  弯月急急跑过来,一脸焦色,说道:“大奶奶,三姑娘不见了!”
  我两眼一黑,差点晕了过去。弯月扶住我,拼了命的给我打扇扇风,
  稍稍冷静下来后,我颤着声音说道:“去找!赶紧找人!把人手分散出去,从这条街开始,沿着各个路口、巷子去找,三姑娘坐着轮椅走不远。”
  此刻我只希望她和芷青二人是被人群冲散,跟着吹吹打打的队伍看热闹去了,直到有下人寻找归来,才将我最后仅剩的一丝幻想打破:“在后巷里找到了芷青,人已经晕过去了,但三小姐不知所踪。”
  我脑袋嗡地一声炸开,最坏的结局终究还是来了。
  我吩咐弯月和其中一个仆从,对他们说:“你俩分别去枢府衙门和京郊军营,去通知侯爷和大公子,顺便把府里能动的人都给我叫出来,找人,一条条街巷给我把人翻出来!”
  谢时郢赶过来的时候已是未正时分,步履匆匆,行色慌张,见我第一句话就是:“怎么样,有消息了吗?”
  我摇摇头,附近能找的都找了一个遍,始终不见人影。
  此刻我心情降到冰点,又是指责又是懊恼,要是我当时推着阿观,与她一起,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。
  谢时郢蹲下身,安抚道:“我们先回去,我来的时候已经通过关系联系了黑市的牙行,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情况。”
  牙行?已经到了要动用牙行的地步了吗?
  情急之下,我拉住谢时郢的衣袖说道:“阿观她行动不便,牙行未必肯收,眼下侯爷你能不能和京兆尹府说一声,让他们派人过来一起寻,人多好办事,说不定还有希望呢!”
  谢时郢摇摇头:“你想到的我早已想到,眼下我们能做只有等。”
  我将头埋在臂弯里,久久没能缓过劲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