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日倒春寒,几场春雨下的人意兴阑珊,我缩在屋里,正抱着一本书心不在焉的翻看。
  杏姑在屋外咳嗽,自今年开春以来,杏姑的身子变差了许多,年初得了一场风寒之后,将养了半个月都没有好利索,每到阴雨天气,便一直咳嗽个不停。
  她每次怕扰到我们,一有咳意,就捂着嘴跑出门外,脸憋的通红,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。
  请了好几个郎中来看过,吃了好几副药就是不见好,我们都很担心,杏姑却颇不在意。
  弯月撩开帘子,喜笑颜开:“大奶奶,大公子回府了。”
  我闻言,书是半点也看不进去了:“他人呢?”
  “这会子正在前厅和侯爷说话呢。”
  我刚站起来的身子顿了一下,复又坐下,漫不经心说着:“回来就回来了呗,大惊小怪。”
  弯月抿嘴偷笑起来。
  晚饭时分,我想起之前珍藏的桂花酿,现下春寒,用黄糖煨了桂花酿,小酌一杯,格外的应景。
  我总是每隔一会儿就望望窗子外面,弯月看在眼里,说道:“我去请大公子过来吃酒吧。”
  我没说话,但弯月看我脸上的笑意明显,猜中了我的心事,挑开帘子就出去了,没多大一会儿功夫,人就回来了,但明显不如刚刚出去的时候那般开心。
  我问:“怎么了?”
  弯月有些踌躇,缓缓开口:“侯爷和大公子正在用饭,说不过来了,让大奶奶你自己吃。”
  我端着装满了桂花酿的杯盏愣了一下,随即一口饮尽,面上如无其事:“谁稀罕他,我又没喊他,去,多拿两个杯子来,把满月和新月喊进来,这桂花酿咱们自己喝。”
  夜里,我看见谢时垣屋里的灯亮着,心好似悬着,患得患失的厉害,他这次回来,怎么没来主动找我?对比前两次,还晓得从黔州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些小玩意,这次变化之大,让我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,莫名落了空。
  不是他说的吗,要好好做夫妻,经营好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吗?明明前两天偷偷回家的时候还很亲昵,不过几天功夫就好像换了个人似得。
  我呆呆望着镜中之人,越看越不满意,对着镜子骂道:为了个男人瞻前顾后,患得患失,你以前不这样啊?
  我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脸,有了些许痛意,人也清醒了些。
  此后几日,我俩都很默契的保持着互不来往,他不来找我,我也不去找他。就连弯月和满月也察觉出来不对劲,怎么筠园的氛围怪怪的?
  谢时垣来找我的时候,我正在看账本,他站在门口伫立了很久,我都没有发现。
  我现在已经慢慢学会了看账本,但这事对我来说仍是一项艰巨的任务,当我认真投入进去的时候,会忽略掉身边的一切,毕竟我刚记住了一些数,要是分了心,又得重头来,没办法,我这个半吊子的脑袋瓜实在是不怎么灵光。
  昏暗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,拉的很长,他轻咳一声,我一开始只是随便扫了一眼,没当回事,反应慢了半拍,直到回过神,他已在我面前站了一炷香的时间。
  我微愣:“你怎么在我这?”
  他唇角勾了一下:“顺路,过来看看夫人在做什么?”
  我把账本摊给他看:“喏、看账本!”
  他点点头:“看来夫人很忙,忙得没有时间来找我?”
  我语塞,明明是他忙得不见人影,还怪我不去找他,偷梁换柱歪曲事实可真有一手。
  他见我不说话,自顾自解释起来“那日你让你丫鬟来请我,我确实有要事正在和阿郢商量,并非故意驳你的面,你若还在为这个生气,实在没必要。”
  我微微诧异,他以为我不去找他是因为我还在因为上次的事生闷气?明明嘴上说着道歉的话,可让人听着却觉得格外别扭。
  我没由来的生了一丝恼意:“我并没有生气,夫君是专程过来解释的吗?你若为这个来,实在没必要。”
  我学着他的口吻回怼,他眉头不自主的跳动一下,声音冷了几分:“看来是没办法好好说话了,等你什么时候学乖了,情绪稳定了,我们再聊。”
  说话,转身掀了帘子出去,我心头一阵无名火起,一脚踢翻了凳子,讨人嫌的家伙,硬邦邦的,一点都不会哄人!
  快要入睡的时候,满月捧了一个麻布包裹的东西进来,神态小心,对我说:“大奶奶,这是大公子命人送过来的。”
  其实我的气消了大半了,现在看他又命人送了东西过来,心中有些难掩的小激动,我接过来,装作不在意,实则窃喜,问:“又是什么没用的小玩意?”
  却在揭开麻布的一瞬间,石化当地。
  那是两本书,一本女则、一本女训,满月脸上写满了小心忐忑:“刚刚大公子叫住奴婢,给了奴婢这两样东西,嘱咐我一定要亲自拿给您......大奶奶,这.....”
  我呼出一口闷气,想咽下可又觉得堵人的慌!明明是他语气夹枪带棒,还嫌我不够柔顺?
  遂拿起那两本书,大步流星,直接去了谢时垣的屋子,他刚沐浴过,穿了一身宽大的袍子,正在系着衣襟,见我来者不善,嗤笑一声:“夫人这么晚过来,是想与我共枕眠?”
  我将那两本书扔在他身上,压不住心中火气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  他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的两本书,慢悠悠说道:“这两本书夫人不喜欢吗?寻常京中女子成婚嫁人都是要熟背这两本书的,难道你们江南女子不兴此道?”
  “谢时垣,你一定要这么羞辱人的话,直接写封休书与我,阐明我犯了七出中那几条即可,我邵筝不是死皮赖脸之人,非要赖在你谢家不成!使用这种下作手段大可不必。”
  他眸色翻涌着寒光,一把抓起我的手腕,用劲之大,我差点喊出声。
  “休书?又是休书?你三句话不离休书与和离,这里让你待得这么不痛快,当初为什么又要嫁进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