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人今年万寿正好是知天命,又是整寿,别说安诚侯府了,就这整个大灃的官员权贵,无不早早就去寻摸一些奇珍异宝准备作万寿礼,以博圣人青眼。
  安诚侯府同样如是,早在去年,就已经开始寻摸矜贵的奇珍异宝,终于利用手中的权势而拿到了这么一颗蛟珠。
  说实在的,那蛟珠小孩拳头大小,莹润带光,除了观赏性一流,安诚侯自己也不知它能作何用。
  不过不管它有何用,光是它从足有五百年的蛟龙身上取下来的,就很矜贵,而且它还是蛟龙结的丹珠,送给真龙天子,编个蛟珠飞升舍肉身,贺个寿与天齐,简直完美。
  安诚侯直觉这个万寿礼送上去,定然会给家族带来更多的荣光,这实在太体面了。
  所以,他把得到蛟珠的消息给严严实实地隐藏起来,还用另一株半人高的红珊瑚作为今年万寿礼作遮掩,为的就是在贺寿当日,一鸣惊人。
  可他掩得严密,却瞒不过镇守东海的东阳侯,对方想要这蛟珠,甚至开出了十万两的高价,只是自己想着奇货可居而没有让出,哪怕他遣了什么军师前来不断交涉,他也没让步,因为他想的更多,要是东阳侯可以站在蒙家这边,将来小皇子便多了一份大筹码。
  可惜东阳侯也不傻,行吧,他也只是试探,人家不愿意,那就没得谈。
  安诚侯没想到蔺相也收到了风,还这么直接让他割爱。
  割爱是不可能割爱的,这可是关乎自家荣光呢。
  不过也不能阻挡安诚侯好奇蔺相要这蛟珠,是要作何用,也是做寿礼吗?
  “蔺相神通广大,本侯就不问您从何得知我这有颗蛟珠,我就想问问,相爷想要这蛟珠是何用?”
  蔺相淡淡地笑着回:“入药。”
  秦流西会玄门五术,医一术更懂,用来入药很正常吧,没错,就是入药,不是做些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。
  安诚侯微愣:“入药?”
  蔺相点点头,并拿出一个长盒,道:“这里有一株千年人参,愿和侯爷交换。”
  安诚侯笑了起来:“千年人参不好得,却也不是不能得,这蛟珠却是极为难得,至少还没听到深海有蛟化龙的,相爷是不是看轻了这珠子。”
  “不敢,好歹是个药材,自然珍贵,否则也不会厚颜登门请侯爷割爱。”蔺相依然表现得一派温文,没有被他的讥诮影响。
  安诚侯心想你也知道你是厚颜啊,还敢开口。
  “这寿礼我花了不少的人力物力,才寻摸出来,想博圣人一笑,相爷来截胡,我却不好跟圣人交代了。”
  蔺相把人参收起来,重新取出一个匣子,道:“侯爷可还记得圣和四十二年,前嘉太子下江南奉先帝命去调查江南赈灾失踪官银一事?”
  安诚侯一怔,内心里隐有一丝不祥生出,直觉让他不想听下去。
  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,蔺相登了,奔着蛟珠来的,而自己拒绝了,他不恼,却是提起了嘉太子。
  嘉太子啊,那个本是会登大宝的人,却因卷入了后宫厌胜之术而被幽禁于宗人府,后更是因逼宫谋反而被定为大逆不道处死,成了不可提的存在。
  蔺相却是提了,能是好事才怪。
  圣和四十二年,不就是嘉太子卷入厌胜之术之前的事么?
  “嘉太子下江南时,本相正好在安城为知县,那年正是水患频繁时,突发洪流,嘉太子落水,后被一农户所救。”
  安诚侯自顾自地砌茶,不必说,肯定是那狗血的三件。
  “那农户姓穆,有一哑女却是生得小家碧玉,十分漂亮,嘉太子怜惜得很,春风一度之后就被属下找到救走了。”
  看,果然是狗血的故事。
  慢着,更狗血的还有后续。
  果然,蔺相那张嘴继续说:“区区哑女,再美也不值得太子放在心上,何况只是个小农户女,很快就被太子抛诸脑后。”
  安诚侯受不住了,道:“相爷,这里也没有外人,你直接了当的说吧,话本子式的故事,也不适合咱们这些年过半百老头熬夜听不是?”
  蔺相笑了起来:“哑女生有一女,其女美若天仙,柔弱如菟丝花,听说腰脊有一处浅色红梅胎记,与人欢好时,那红梅便会如花绽放,十分妍丽。”
  啪嗒。
  安诚侯撞翻了茶盘的茶杯,脸色惨白。
  多年前,有人给他送了一个瘦马,是个刚长成的良家,很是娇柔,最重要是,她动情时,腰身就会现出一朵红梅的花,他很是喜欢,并寻了一个普通农户,将她记名为木樨,纳为良妾。
  木姨娘柔弱妍丽,却不多事,多年来一直被他宠爱,还生了一个儿子,今年十岁,儿子不像自己,像木樨多,但也像……
  安成侯浑身一僵,腾地看向蔺相。
  蔺相垂眸,声线像夺魂音似的钻入安诚侯的耳膜,道:“嘉太子去了那么多年,圣人当政也将近三十年,却仍有忠仆认为当年嘉太子倒台冤枉,是圣人所设局,意图寻嘉太子后人拨乱反正。对了,安城侯也曾是圣人亲卫,应该比我这文官更清楚些吧。”
  安诚侯的手颤抖着去摸茶杯,眼神淬了毒似的瞪着他。
  圣人对嘉太子有忌讳,他当然清楚,他甚至知道当年圣人为了诛杀嘉太子在外的风流事,是宁错杀没放过的。
  可现在,蔺相告诉他,就有这么个余孽在他身边藏着,而且还生了个儿子?
  要是其余的嘉太子余孽找上来,那……
  他就是没心反都要被圣人给冠上窝藏嘉太子余孽的大罪,全家凉凉。
  啥,他有个盛宠的还生了皇子的贵妃妹妹依靠?
  呸,后宫最不缺美人,也不缺皇子,小皇子还在稚龄,说夭折就夭折,圣人哪会在意他胜过自己坐着的宝座?
  所以这事一旦穿了,等待他的后果,用屁股想都知道!
  安诚候摸着凉飕飕的脖子,看向笑得很假的蔺相,牙齿磨得咯吱响。
  怪不得世人都说蔺相行事,无把握绝不出,他敢于登门,原来捏着一击即中的王牌!
  (本章完)